通過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下稱“經合組織”）新發佈的通用報告準則（Common Reporting Standard，下稱“CRS”），100多個國家政府將得以獲取海外帳戶持有人及信託和基金的所有者的個人財務資訊。本文將探討CRS帶來的一些影響。
“巴拿馬文件”非法洩露了1150萬份包含高度敏感資訊的檔案，不僅侵犯了數百萬人的隱私，而且使這些人的生活和福祉陷於風險之中。這起駭客攻擊資訊的事件赫然提醒世人，人們的隱私正遭到公開侵犯並且侵犯者屢屢得逞。對出於家族治理、接班人計畫、房產管理、慈善活動或後代保障的目的而合法進行跨境經營的家族而言，巴拿馬文件的影響更為深遠，而它不過是以美國《海外帳戶稅收合規法案》（下稱“FATCA”）和經合組織CRS等多種形式進行的全球打擊稅收違法行動的最近一次發威而已。
CRS是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下稱“經合組織”）新制定的政府間資料收集與資訊共用計畫，旨在加強向境外私人財富徵稅。根據CRS的規定，金融機構應收集外國開戶人的財務資訊和個人資訊，並將資訊共用給該開戶人應納稅地的政府。已有100多個國家確定將於2017年至2018年間執行CRS。
下文將探討巴拿馬文件和CRS的關係以及這些看似抽象的行動如何切實影響一般人或家庭。只有吸取經驗教訓，才能迎接新的挑戰。
事件始末
作為全球權貴存放私人財富的主要目的地，巴拿馬很久以來一直與他國在雙邊基礎上合作共用資訊，以打擊洗錢、恐怖主義和逃稅行為。為推廣CRS，經合組織要求巴拿馬將其與諸國之間的雙邊關係轉變成CRS下的多邊機制，而此舉並非僅限於政策方面。從根本來看，經合組織是在要求巴拿馬放棄主權以制定符合其要求的法律。為了維護主權和保護本國金融業及金融業合法從業人員的權益，巴拿馬對這個官僚組織的高壓手段及其僱傭的國際律師所施加的壓力進行了抵制。
巴拿馬在2015年11月的一封信函中明確拒絕實施CRS要求的自動多邊資訊交換，並且譴責經合組織對其施壓以致危及其主權和稅收競爭力的行為。該信函還強調指出了CRS機制的偽善之處：美國決定不加入CRS以保持FATCA下的雙邊資訊交換機制，而此舉並未受到經合組織的任何衝擊。巴拿馬在2015年12月正式發表對CRS的立場，稱經合組織應尊重巴拿馬像美國一樣不加入CRS的權利。
2016年5月9日，喬治·索羅斯資助的位於美國的國際調查記者聯盟（下稱“ICIJ”）公開了巴拿馬莫薩科·馮塞卡律師事務所（Mossack Fonseca）數百萬客戶的私人資訊，即所謂的“巴拿馬文件”。很多人注意到此次資訊洩露事件的諷刺之處：記者這個傳統上支援匿名和隱私的團體如今搖身變成侵犯無辜者隱私、保密資訊和安全的突擊隊。“巴拿馬文件”事件引發了關於新聞工作者職業道德的廣泛討論；更重要的是，ICIJ掀起的這場威脅人們隱私、打擊信託和基金及損害個人和家族合法權利的全球革命無論從長期還是短期來看都造成了無法估量的影響。
背景：正在發生著什麼
在律師、理財經理和金融業從業人員認為明顯因稅收競爭而起的“戰爭”的發展過程中，“巴拿馬文件”只是最新上演的以弱勝強的一幕戲。簡而言之，戲中主要有兩組演員：一組是陽光充沛的彈丸島國，它們已發展成為金融中心，長期執行低稅率；另一組是氣候寒冷的主要發達國家，如美國、英國和其他經合組織成員國，這些國家認為執行低稅率的島國對其經濟構成了競爭威脅。前述雙方均對私人理財領域投入巨大，都在爭取相同的客戶群。
當前的危機形勢反映了兩種“犯規”現象。第一種犯規現象是，氣候溫暖的彈丸島國為吸引大量境外財富流入，甘願被用作逃稅、洗錢和恐怖主義融資的工具——打擊此類活動本該是前述兩組“演員”的共同責任。第二種犯規現象是，氣候寒冷的大國以打擊前述活動為由侵犯無辜者的隱私以及信託和基金等組織的合法理財規劃。這些大國聲稱他們的行為是為了實現“全球認可的目標”；但實際上，他們未掌握任何有力證據，亦未經由任何正當程序，就隨意對他人定罪，攻擊經濟大幅依賴財富管理服務的國家，令世界各地的金融機構變成稅收執法機構。如果把這些大國的種種行為與這些行為造成的政策和社會層面的大規模負面影響權衡比較一下，就會發現其中的“附帶損害”太大，可以說是得不償失、極不明智的。任何合理的機制都不應成為施行獨裁和高壓的工具，不應一刀切地對所有人實施——不能因為有幾個人病了，就要求所有人都服藥。換言之，不應未經任何正當程序就貿然假定無辜者有罪。以“巴拿馬文件”為例，1150萬人的隱私與合法權利未經任何審判、正當法律程序或法院審理就被犧牲了。該起資訊洩露事件中的受害人根本沒有機會行使人人都享有的無罪推定權利，因該事件從未受到任何法律體系的約束。
誰有權侵犯“巴拿馬文件”事件中被洩密者的隱私？誰有權將巴拿馬作為攻擊目標？洩密者是否對誰做出了什麼承諾才會下決心做出此舉？所有理財經理、律師和金融業從業人員以及政策制定者都應評估該洩密行為產生的影響以及對無辜者的隱私及合法權利造成的潛在威脅。如果一個社會的法律發展被如此破壞，那麼奧威爾筆下肆無忌憚地侵犯人權和隱私、施行高壓統治的“老大哥政府”無需多久就會變成現實。
家族、財富管理機構和公眾面臨的風險
ICIJ侵入Mossack Fonseca的集中式資料庫，竊取1150萬份機密檔案，從而發生“巴拿馬文件”這起洩密事件。且不說其後發生的大規模私人資訊洩露以及對數千人的生活造成的負面影響，這起事件暴露了一個顯而易見的嚴重問題：非法佔有和披露機密資訊以致嚴重侵犯個人隱私。這起事件的後果是否因ICIJ、某個駭客、某個政府、經合組織或多個政府的聯合行動所致，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起洩密事件損害了作為全球化經濟基石的金融體系的所有參與者和受益者的權益。
經合組織的CRS要求所有參與國自動共用其掌握的所有外國帳戶持有人的財務資訊。各國公民的私人資訊都將被收集、匯總並以電子方式傳輸，最終被世界各國的政府共用。這種“老大哥”式的大規模佔有私人財務資訊的行為是極其危險的，因其可能導致主要金融機構和政府的機密資訊因詐騙犯、行業間諜、心懷不滿的員工以及不力的網路安全保護而遭駭客攻擊、洩密或非法披露的情況頻繁發生。“巴拿馬文件”只是多起重大資訊失竊事件中的一件，幾乎可以肯定，它不會是最後一次也不會是最大規模的一次資訊洩露事件。CRS如被大規模實施將催生出一個價值巨大的龐大網路資料庫，從而為更大規模、更具破壞性的資訊竊取活動提供“施展拳腳”的絕佳平臺。
想像一下，政府發起的資料收集和披露行動將使你的個人隱私和資訊遭遇什麼。尤其是，CRS的實施將增大三方面的風險：資訊收集風險，資訊存儲風險，以及資訊傳輸風險。換言之，私人財務資訊在被收集、存儲和傳輸時都易遭到駭客攻擊。駭客可能在上述三個階段的最薄弱環節下手，竊取私人資訊並在網上傳播，以致受害人的隱私在所有人面前暴露無遺並可能被任何人利用甚至濫用。
經驗教訓
- “巴拿馬文件”是一記警鐘，讓世人看到如放任侵犯隱私的機制和行動將面臨怎樣的後果。
- 稅收戰爭將繼續下去，並將愈演愈烈。未來幾年，隨著“老大哥政府”準備掀起下一輪稅收戰爭，經合組織的CRS將發揮“突襲部隊”的作用。毫無疑問，我們將看到更深入廣泛的資訊收集和隱私侵犯行動。
- 那些主要的機構（ICIJ、經合組織等）看來毫不關心人們的合法隱私權以及事關眾多家庭和個人的資訊安全和理財規劃問題。守法公民被稅收戰所累，金融業和社會因CRS的實施受到衝擊，而“老大哥政府”似乎對此毫不在意。
- 擔心隱私問題的家族應諮詢其理財顧問，以瞭解CRS可能帶來的風險。信託和基金帳戶持有人應與其顧問一起評估潛在的風險並制定解決方案，從而在滿足CRS的資訊披露要求的同時保護自身的合法利益。只要採取有效、迅速的行動，就有可能做到既遵守CRS的規定又不犧牲隱私。